近期，川普政府在烏克蘭戰爭中展現出顛覆性的戰略轉向：終止對烏克蘭的軍事和經濟援助、威脅切斷星鏈衛星支持、縮減對歐洲的安全承諾。英國國際戰略研究所歐亞事務資深研究員 Nigel Gould-Davies 近日發表文章認為，美國如此在俄羅斯未提供對等回報的情況下不斷讓步，顛覆長期以來的一系列基本立場，未必符合美國國家利益，也並不能讓美國變得更安全。

文章指出，在布魯塞爾、慕尼黑和利雅德進行的十天外交活動，揭示了川普總統在俄羅斯 - 烏克蘭戰爭中的策略。這是一種快速、單方面地放棄在根本利益上長期堅持的立場，以說服侵略者停止戰鬥的政策。這種政策有一個明確的名稱，並非帶有爭議色彩，而是廣為人知的，那就是「戰略性投降」。在 1957 年美國情報部門委託進行的經典研究中，這被定義為「有秩序的投降…… 以獲得一些政治讓步」。

「戰略性投降」一詞，比「談判」更能捕捉到上周在利雅德開始，並預計將在莫斯科和華盛頓繼續進行的美俄會談的動態。真正的談判涉及誘餌和棒子：如果對方同意期望的結果，就會提供好處；如果對方不同意，就會威脅施加代價。

然而，美國在這方面做得很少。相反，美國接受了一系列不斷升級的俄羅斯要求，但沒有索取任何交換條件，除了承諾以俄羅斯規定的條件結束戰爭。在這樣做的過程中，美國已經扭轉了一系列根本立場。美國孤立和限制俄羅斯後，現在正在使兩國關係正常化，並探索新的貿易和投資機會。

美國曾向烏克蘭提供軍事和財政援助以自衛，現在卻宣布結束援助，並據報導威脅要切斷至關重要的星鏈衛星鏈路，同時要求以苛刻的條件獲取礦產財富。美國曾承諾保護歐洲八十年，現在卻將其保護縮減為更小、不明確且越來越令人懷疑的承諾。副總統 J.D. Vance 甚至提出了從歐洲撤軍的可能性，據報導，俄羅斯已經提出了這一要求。

Gould-Davies 表示，俄羅斯無視了美國提出的少數要求。在會談開始前，美國官員要求俄羅斯暫停對烏克蘭能源設施的攻擊，但俄羅斯方面聲稱沒有發生此類攻擊。俄羅斯也斷然拒絕在外國勢力在烏克蘭部署，儘管國防部長 Pete Hegseth 建議可以部署「歐洲和非歐洲部隊」作為「烏克蘭的維和人員」。

令人費解的協議緊迫性

作者相信，美國極端且毫不掩飾的緊迫性也是戰略性投降的特徵，而不是典型的結束戰爭談判。這可以預見地進一步加強了俄羅斯的地位。

他舉例說，川普在《交易的藝術》一書中寫道，「在交易中最糟糕的事情就是表現得渴望達成協議。這會讓對方聞到血腥味，然後你就完蛋了」。這正是川普正在做的事情，其後果正如他所描述的那樣，使俄羅斯能夠穩步提高其同意停止戰鬥的價格。

普丁已經非常清楚這個價格是什麼。他的野心遠遠超出了部分甚至整個烏克蘭。它們延伸到在俄羅斯定義的新的歐洲安全秩序中建立支配地位。俄羅斯在 2021 年 12 月向美國和北約提出了兩份條約草案，其中要求北約部隊撤回到 1997 年的邊界，並從歐洲撤出美國的核武器。普丁設想建立「一個全新的世界秩序…… 不同於我們過去所知的，例如，威斯特伐利亞或雅爾塔體系」。

他表示，雖然美國無法「談判」結束一場它沒有參與的戰爭，但它可以嘗試調解這樣的結果。這將涉及向受害者烏克蘭提供安全保證以接受妥協，並以升級制裁和進一步支持烏克蘭的威脅來約束侵略者俄羅斯。在執政的第一周，川普政府暗示了這樣一種策略，威脅要通過新的制裁和降低石油價格對俄羅斯施加嚴厲的經濟壓力。但現在，它正在做相反的事情：限制烏克蘭，公開拒絕提供或保護任何可能保證和平協議的部隊，暗示可能會放鬆對俄羅斯的制裁，並同意在沙烏地阿拉伯舉行會談——沙烏地阿拉伯堅決反對降低石油價格的國家。

美國利益的謎團

作者稱，「戰略性投降」一直是面臨徹底失敗和占領的國家所採取的政策。由於美國遠遠優於俄羅斯，並且沒有面臨這種危險，因此其這樣做的決定令人費解。還有三個因素加劇了這種困惑。

首先，雖然川普在他的競選活動中承諾迅速結束戰爭，但沒有證據表明通過站在俄羅斯一邊來這樣做受到美國選民的歡迎。只有 30% 的人認為美國給予烏克蘭的支援過多。

其次，政府沒有明確闡述為什麼其方法符合美國的利益。川普稱這場衝突為「一場可怕的戰爭」，已經造成「數百萬人」死亡，高級人物說這對美國不利。但沒有人詳細說明儘快結束戰爭的好處，以及以對俄羅斯高度有利的條款結束戰爭的好處。在政府的所有政策中，只有這一項缺乏以核心國家利益為基礎的明確理由。

第三，這種方法實際上可能會損害美國的長期安全。這不僅會危及歐洲（美國最大的貿易和投資夥伴），還會使俄羅斯成為對美國在世界各地的對手來說更強大、更自信和更有吸引力的盟友。

對於中國來說尤其如此。華盛頓的一些人認為，美國可以進行「反向季辛吉」策略，將莫斯科從與北京的准聯盟中分離出來。這種類比在歷史上是無知的，在戰略上是文盲。當美國在 1972 年與中國建立聯繫以幫助遏制蘇聯時，北京和莫斯科之間的關係已經非常糟糕——兩國在三年前還發生過邊界戰爭。

Gould-Davies 評論稱，相較之下，今天中俄的關係空前密切。美國在歐洲給予俄羅斯的讓步不會促使俄羅斯切斷與中國的高度互利的合作，而只會使它能夠以更有利的條款來協商這種合作。因此，俄羅斯可以在一個新的戰略三角中獲得優惠地位，與美國和中國的關係都比它們彼此之間的關係更好。

Gould-Davies 表示，通常情況下，國家在軍事力量處於極度弱勢時才會選擇戰略投降，而美國卻在擁有強大實力的情況下採取了這項外交決策。如果美國繼續這樣做，只會變得更不安全。美國採取這種方式的原因確實非常令人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