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對沖基金橋水基金（Bridgewater Associates）創辦人雷・達利歐（Ray Dalio） 近日再度發出警訊，直指美國正處於「第五階段」的關鍵時期，資金即將耗盡，社會有崩解與走向「內戰」的風險。

繼上週分析美國債務問題後，達利歐在最新長文《內戰？》中指出，由高額債務、貧富差距擴大與經濟衝擊組成的「有毒組合」，正迅速侵蝕社會穩定，不排除導致社會動亂甚至內戰。

他強調，這一觀點來自其 50 多年全球宏觀投資經驗及對過去 500 年歷史的研究。他在著作《原則：應對變化中的世界秩序》中提出的「國家演變六階段」理論，如今正與現實高度契合。

何為「第五階段」？資源耗盡、社會撕裂

根據達利歐的理論，第五階段是從繁榮走向衰敗的轉折點，當一個國家財政惡化、貧富差距急遽拉大、社會衝突升高時，若未妥善應對，就將滑入「第六階段」：內戰或體制崩潰。

達利歐指出，現今許多國家已經顯現這種趨勢。那些財政健康（收入高於支出，資產大於負債）的國家狀況相對良好；反之則處境危險。他們會想從經濟更穩健者「拿錢」。而問題關鍵在於：財政好的比起財政不好的是少數，多數處於惡劣狀態。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美國正面臨債務與社會撕裂的雙重壓力。在主要已開發經濟體中，美國的債務占 GDP 比重高達 130%，財政赤字也達到 GDP 的 6.5%，處於全球主要經濟體中財政最緊張的狀態。

相較之下，歐元區多數國家債務比率落在 70% 到 120%，赤字多維持在 3% 到 5%，顯示美國情況尤為嚴峻。

達利歐表示，引發內部動盪的三大觸發因素為：

1. 政府與人民財政困難（如債務與未償義務龐大）
2. 社會貧富差距擴大
3. 劇烈的經濟衝擊

當這三者同時出現，國家就如同被置入壓力測試，極易瓦解。他的研究指出，政府破產與財富極度不均是歷史上內戰最常見的先兆。

達利歐指出，一個典型的警訊是：當政府赤字龐大到其他投資人（除了央行）無意再購買債券時，政府若不能印鈔，就只能選擇加稅與削減開支；若能印鈔，則會大量印鈔並回購債務。這代表國家已失去正常借貸與支出的能力，是即將進入第六階段的強烈訊號。

城市與州的危機：從繁榮走向空洞化

根據達利歐，那些財富差距最大、債務最重、收入下降最嚴重的地區（包括城市、州和國家）最可能爆發衝突。

而達利歐觀察到，美國人均收入最高的州和城市（如紐約、舊金山、康州等），往往也是財政赤字最大、貧富差距最嚴重之處，潛藏最劇烈的社會對抗危機。

當財政壓力升高，富人可能成為稅收目標。為逃避徵稅，富人往往選擇遷離，引發高收入族群與資源外流，進一步加劇「空洞化」效應，而目前美國已出現州與州之間的人口遷移潮。

達利歐表示，內戰未必是暴力形式的。達利歐以自身居住、美國人均收入最高的康乃狄克州為例，描述了富人與貧民「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狀態，指出雙方傾向於互相厭惡，而不是將彼此視為同一個社群中應互助的成員的狀況令人擔憂。

民粹主義與極化現象惡化

此外，達利歐認為，民粹主義崛起與政治極化也是第五階段的典型特徵。當社會失衡加劇，大眾感受到體制失靈與不公，就會轉向極端主義。

民粹運動常見於財富與機會嚴重不均、菁英無法有效治理社會與外來文化被視為威脅等情況下。

達利歐指出，當這些因素激起普通人的憤怒時，民粹主義者便乘勢上台，而其政治立場往往遠比中間派更為極端，且傾向訴諸一般人的情緒。

民粹主義者通常具有對抗性而非合作性，傾向排他而非包容。這會導致左翼和右翼民粹主義者之間因無法調和的分歧而爆發激烈衝突。

與此同時，這些現象正快速蔓延至包括美國在內的多個國家。他警告：民粹與兩極對立越嚴重，社會越可能滑入第六階段。

階級鬥爭加劇：中間派消失、媒體分裂

達利歐指出，在第五階段，階級鬥爭會加劇，因為在困境和衝突加劇的時期，人們更傾向於以刻板印象將他人歸類為某一階級成員，並將這些階級視為敵人或盟友。而到了第六階段，就可能演變為極端危險的局面。

此外，媒體也會分邊站隊，煽動情緒、打擊對手。隨著人們變得更加分裂、情緒化和政治化，由媒體扭曲和宣傳導致的訊息失真使人們愈發難以辨別真相。

達利歐引用 2019 年蓋洛普數據指出，美國僅 13% 民眾「非常信任媒體」，就連曾被視為新聞誠信典範的《華爾街日報》和《紐約時報》也經歷了信任度的大幅下滑。

規則被拋棄，赤裸的鬥爭開始

達利歐指出，在第五階段後期，控制權在手的人往往會將法律與警察系統當作政治武器，而抗議活動數量也會明顯上升，愈發趨於暴力化。例如近期川普與加州的衝突，就是第五階段社會撕裂加深的體現。

達利歐強調，民主制度的最大風險是其決策過程可能變得支離破碎、充滿敵意，導致治理失效、結果惡劣，最終引發由民粹主義強人領導的革命。

此外，歷史顯示，在嚴重衝突時期，聯邦制國家（如美國）常出現中央與地方（州）之間關於權力劃分的衝突。一旦出現，將標誌著社會進一步向第六階段演進。